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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从何来(88)三合一(客从何来(88)今儿宫宴...)

        客从何来(79)

        反正自从入了冬,安国公主的身体就没好过。

        说不上来是什么毛病,只说是幼时埋下的病根,人到中年了,才显出来了。不能劳累,不能操劳,得安心休养……如今也没什么公主府,就是城外的别院。想见这位公主一面,那当真是难的很了。见的人除了至亲就是太医,唯一的外人是庙学的范学监。她倒是真进去了,也见到人了,但是没一盏茶时间就又出来了,出来的时候面沉如水,然后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人心里就有数了,八成是真的身体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坊间的传闻也变了,说孙氏的命格不成,承不住这么大富贵。看来注定的,要跟着泼天的权势和富贵擦肩而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有些人说,未必。人家膝下四个孩子呢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这紧跟着的登基大典,并没有见这四个孩子。说是老大游学去了,还没回来。长女在西北,天寒地冻的,不叫瞎折腾了。次女倒是在燕京,还继承了一身蛮力,但这当娘的身子不好,做闺女的不得侍疾吗?最小的那个还是活尿泥的年纪,啥也不知道呀!

        孙安平做皇帝,对满朝的大臣他熟呀!以前都是同僚,谁背后有狗屁倒灶的事他都知道。况且,云影卫一瞬间就消失了,好似燕京就没有过这么一拨人似得。而且,现在都知道地下有通道,然后大家心虚呀。你说,在家里说点私密话,是不是都被听去了?这老孙是不是有一箱子小本本,记录着大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。因此,此刻哪怕面对昔日同僚有些别扭,但还都服帖。一是怕翻旧账,想找毛病总是能找到毛病的。二是怕云影卫,人家想杀你,说不得半夜就从你床上钻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此,孙安平暂时没大动,还是用的北燕的那一套班子,但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年冬到明年初,暂时先不动。朝堂稳住,先把兵权收拢了,再说其他。就像是迁都这事,不用他提,朝堂上先是有人旁敲侧击,然后明示暗示,从一个人,开始到数个人,恨不能同声一起的时候,这就说明,事情差不多了。他特别从善如流,好似不是很在意的样子,却只表示,迁都这么大的事,没银子是办不成的。如今朝廷是要钱没钱,要兵没兵,迁都这不是说说而已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喊穷,过来商量的几位大人心头就跳。

        是的!这不都是原先的同僚吗?西北要经营的滴水不漏,真当那么容易?那些官员的任命,你毅国公给名单不行,得我吏部认可你。于是,为了经营西北,孙平安把吏部上下都快喂熟了。从下面的小官小吏,到吏部的侍郎尚书。反正是北燕帝想往西北安插人就没成功过。当年孙安平那是偷摸的整箱金子的送呢,这些人当年贪了他多少,他真有个小本本的。还有兵部,不是跟兵部的关系好,那很多的调兵意图是怎么达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那句话,没有金子敲不开的大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人也复杂呀!当年你得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跟咱们称兄道弟,喝的五迷三道的非得给我塞金子。现在呢,艹!太知根知底了!

        每次站在这位新君面前,就跟没穿里衣就出来溜达似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比如在座的户部尚书,家里的最得宠的小妾是当年孙安平陪他吃花酒,在春意楼花钱替他赎回来的。兵部侍郎,家外有家的事,孙安平也知道。这位大人曾经为了表达跟孙安平的亲近,曾带着他去过外室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提钱,众人就鸟悄。这不是还钱不还钱的事,对?这金子当年怎么送到他们手里的?那也是孙安平低声下气的送的。这代表的是一代帝王曾经有些不堪的过去呀!

        要搁那心眼小的,那真得杀人灭口的。他们现在都有些怕了!心说,别等回头,再找个后账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体这个话,心里就都咯噔一下,觉得这下要完。

        谁知道人家孙安平嘿嘿一笑,好似在感叹,“我知道,现在好些人在外面还在骂我,说是我狼子野心,弑君而立,可若是北燕末帝有道,诸位何以暗地协助朕多年。我知道,帮着办事都是要银子铺路的。可众位若无心帮衬,便是金山银山,能铺就这一条路吗?所以啊,我常感叹,得道多助!诸位爱卿,可都是从龙之功臣呀!”

        硬是把当年被他拉下水的人说成是功臣!

        当然了,这样一说,大家心里上好受了一些了。但也提着胆呢,以后要是还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,这位收拾人恐怕不睡手软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说这些,就是对过去既往不咎了。但各自是什么人,孙安平清楚。言下之意,当年送了你们不少了,银钱你们也不缺。从今往后,你们就给老子老实干活,要不然,嘿嘿!你的从龙之功就是假的,新账旧账,咱是要一起算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能当年那一茬揭过去,君臣谁也不提那便是最好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事撸过,以后都少往这上面搭。

        孙安平心里嘿嘿笑,而这个时候,他家那个乖巧的小孙女简直太善解人意了。这孩子给送来了冬装四套,里里外外的。都是她自己的手艺。而且,瞧瞧,细棉布的衣裳,从里到外,从头到脚。

        对嘛!这就对嘛!

        穿上!穿上!只要不是正式上朝,这平时接待大臣,就这么穿。叫你们看看,老子现在反正是没钱,至于新朝建立,该怎么赏赐的事,你们不要跟朕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反正把能动用的钱财都往边关赏赐了,赏赐到每个将士手里。甚至于西北的功勋后人,都多少能分到一些。然后再就是赏了自己的亲闺女,但那赏赐都是后宫里凑出来了的,留在宫里也没啥用处,给自家闺女有毛病吗?谁也甭提意见。

        除了这些以外,反正朕没银子了。赏赐大臣之类的,想屁吃呢!老子能再给你们才见鬼。反正满朝大臣,别管谁来,他都一样接待。你们以什么派系,老子不问,也不管。能拿出主意,能尽量不花钱还能圆润的办事的,就把你提上来。要是占着位置的老油子,啥事不干只会逢迎拍马,那赶紧给老子滚蛋。当然了,小孙女婿这孩子还是比较阴的,做事喜欢讲究个体面。就像是叫这个碍眼的滚蛋,人家给了建议了,说是朝廷反正要迁都的,这边好歹也是曾经的京城,总得留些看家的。这主意事真好,老子就把你们留在这里看家。放在庙学那些只讲理想的娘们手里,看你们的好日子能过几时。

        迁都势在必行,这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的话。但是对外,他不会露这个口风。谁来问都是一副很心动的样子,但最终的结论都是等等,现在反正有心无力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玩意不能提前露口风的,要不然燕京的达官贵人能把长安城给买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孙安平有自己的打算,他打算以西巡的理由出去,然后赖在长安的行营不走就完了。如此,最快速且最节省成本,也不用跟谢流云扯皮。有用的乖顺的带走,有些不积极的懒惰的先扔下,等这些人一个个的回过味儿来了,就知道奔着哪头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和四爷也在静静的观察孙平安,反正这老头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。他其实还在以打仗的那套理论在执政。什么出其不意,声东击西玩的那叫一个溜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做皇帝哪有章程呀,能叫天下承平就是好皇帝。

        至少没打算纳妃,没打算大兴宫殿,生活简朴不奢靡,不好大喜功这些方面,人家一开始还是做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也因为发现这位的处事手法,四爷和林雨桐就要提前给安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怎么安排?

        金家人以回沧州祭祖为名,先离开燕京在说。然后从沧州悄无声息的往长安去,谁也别惊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路上,可以跟林家作伴。林嘉锦也安排人送林家人先走,林家老家在晋中,距离长安也不过是几天的路程而已,家里的儿媳妇成了公主了,家里的小辈又是册封郡主又是册封侯爷的,不该回去祭祖吗?

        林家回的一点也不低调,甚至于林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请假了,这是合情合理的。若不是安国公主身子不好,都是要跟着回去的。人家不仅回去了,像是嵇康伯这样的女婿也得带上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氏那是真欢喜呀!这可是回西北了。自从嫁出来,十多年不见娘家人了。这回离家近了,能见见娘家人。因着只说回沧州,因此,很多东西这都不能带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给人心疼的呀,走一路扔一路。这两年银钱是一点没攒下,都放在置办家业上了。然后是家业走一处扔一处,生生心疼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四爷只得拿出万八两银子来,“这别院已经转手了,这是银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自己又重新买了一次,好叫一家子在长安好安置的。他也交代了金老大,“过去只管找安阳侯,他怕是已经到长安了。有什么不好办的,只管去便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权现在代表的身份相当不一样,金家从沧州跑那么远,人生地不熟的,根本就摆布不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其实就是说,去了先别招摇,别经意接谁给的好处。

        叮嘱了许多话,金家四五辆马车,悄悄的跟在林家车队后面,从燕京城中离开了。金大妮没能走,承恩侯府还不一样,他们现在跟惊弓之鸟似得,一点也不敢动弹。侯府的牌子自己摘了,紧闭府门不开,除了金大妮和何二郎,里面再没进出过喘气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何家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家不少。但不是谁都像是何家这般,鸟悄的歇了。当然了,也可能跟何家跟金家联姻,好歹心里安稳一点有关,其他人家没这个便利呀,四处的钻营。孙氏不见人,林家人连同嵇康伯府都走了,也求不上去。林雨桐和四爷在金家人走了之后,果断的住公主府那边去了,这边只安排了二刀看门,只说闭门谢客,谁也不见。很多人压根连里面没主人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两边求不上,毅国公府就热闹了,听说门口如闹事,热闹的不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儿,天阴沉着,风刮的有些野。门口投递帖子的人都少了一些了,结果林雨柔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下面禀报说,大姑奶奶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大房的姑娘,姐妹中排行最大。这次林家走,嵇康伯和二姑奶奶能跟着,她不行。她这边夫家一大家子,人家林雨朵那边上午长辈,该怎么着他们自己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别人能不见,这不是外人,必须得见的。但身份到底不一样的,牵扯到的东西多了,孙氏装病这事,别说告诉林雨柔了,便是林家其他人,也不能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冷天的,孙氏正好也在炕上,她就没动地方,叫林雨桐把人接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天,林雨柔只穿着毡毛大氅,一点也不隔风。林雨桐一间就皱眉,“怎的还管的这么严?穿件暖和的衣裳招谁惹谁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柔给手哈哈气,“你且小点声,再叫三婶娘跟着生气?我里面的棉衣厚实,无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话,两人进来。孙氏把怀里的暖炉递过去叫她抱着,“大冷天的你跑什么?有什么事你打发来说一声便是了,简直胡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柔只一脸温和的笑,“就是风大,吹凉的,不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给倒了姜茶递过去,“大姐必是有事。如今不同以往了,你在夫家硬气些,也是无碍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咱家的名声还能听吗?只是简朴些,别的还好。”何况,她发现三叔三婶现在也一改过去的奢靡,反倒是简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是!以前桐儿多能糟践的,金银珠子当弹珠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。如今这一改,必有缘故。她不能叫人家说,娘家得势了,她跟着就猖狂。这是给娘家招祸呢。

        因着一直亲近,她就直言问了,“三婶娘,外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,我这急的恨不能冒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孙氏就笑,“你急什么呀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看看屋里伺候的,林雨桐叫几个嬷嬷都出去了,林雨柔这才道:“毅国公府那边都差点打起来,说是孙家族里来了两位老叔公,还有几位婶娘,都是长辈。家家都是举家进京的。来了百十口子人,光是男丁就从七八岁到二十七八岁,就有二十多人……这些人进宫不易,我寻思着迟早都得找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事呀,孙氏还真知道。这会子见这孩子是真急,就笑道,“是姑爷听说了,叫你来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林雨柔低声道,“就怕闹的太难堪。”她说着,声音更低了,“我来前专门绕了那边一趟,有个妇人正在国公府门前哭诉呢,哭世子不孝,世子夫人善妒不容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孙氏倒是不知!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奔着毁了嗣子一家的名声来的!

        孙氏的眉头紧皱,接这些人的初衷,倒不是用来辖制嗣子的,而是这些人放在老家,更不好约束。家里出了个国公,在老家当地那一个个横行霸道的。前些年,老爷子亲自回去一趟,带了好几个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,说是带在身边栽培,其实转脸就给扔战场上,没半年都给死绝了,老家这才消停了一些年。如今家里出了个帝王,那还了得?越是无知越是猖狂。

        孙安平在西北见过的小人物多了,这种祸害不用多,只出一个有靠山的祸害,为祸一方都是往小了说。因此,一说宗室册封,先把人给带出来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其本意就是,可用的拿出来用用,若是不可用,就只当是圈养呢,放在眼皮下面喂食,总好过在看不见的地方作妖。

        别小瞧这些小人物,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。人家来的有长辈,族里的长辈指摘你,你真是有嘴说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们这么一干,知道的说是这些人不讲体面的瞎整。不知道的,还不得以为是孙氏看嗣子不顺眼,才暗示人家这么做的。毕竟嘛,那么人没见识嘛。

        得!这事说大不大,但说小也不小。林雨桐就起身,“娘,今儿您跟大姐一块吃饭,舅母病的日子不短了,上次来的那个张太医我觉得还不错,要不给舅母举荐过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面上,还是得护着嗣子这一房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孙氏点头,“嗣冶呢?你们一块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!”林雨桐说着就抓了大氅披上,“外祖父叫进宫去了,也不知道什么事,我自己去就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是坐马车去的,除了车夫和嬷嬷,没带多余伺候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毅国公府她来的不多,后来连基本的面子情都差点挂不住。孙重山一直在宫里给大皇子做伴读,而其他人基本是闭门不出的。世子本就老实,不善于交际,偶有几个朋友,也都是散淡人。张氏最开始是吓病了,真病。一直也没怎么见好,后来确实是说定了永安公主做儿媳妇,可这小户人家出身,她就属于没有了她够着想要,可等真给她了,她又开始忧虑,找一个工作做儿媳妇,真的是好主意吗?万一公主不好打交道怎么办?万一公主欺负自家儿子怎么办?更有,这娶公主的银钱从哪里来?这才发现,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就没消停过。可偏偏的,这些话又不敢跟人说。心里还没好点呢,然后长公主的驸马死了,长公主更是张狂的不可一世。张氏更害怕了,真的是夜夜做噩梦呀!尤其是城外的女卫尸首就搬了几天,能不惧怕吗?皇帝的妹妹都这样,那这皇帝的亲生女儿,这得跋扈凶残成什么样儿。最开始听说是长公主弄死驸马的时候,她吓的几乎背过气去。这要是儿子娶了公主,这还得了。回头那钢鞭不得打到儿子身上?

        各种情绪交杂,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呢。宫变又来了!

        我的天啊!原来燕京城下面真的藏着很多东西,上次是丢东西,往后会不会睡梦里把命丢了?然后又看见胳膊被砍了,鲜血飚出来了,更是看见堂堂的皇帝竟然自刎了。这可是自己早前做梦都想要的亲家公,跟天神似得存在。就这么没了!

        然后更玄幻的是,自家这公爹,竟然成皇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自家男人,是公爹唯一的儿子,哪怕是嗣子。可是嗣子礼法上也是儿子!况且,自己还有俩嫡子呢!

        她一瞬间兴奋的不能自抑,回来兀自高兴。想着哪怕皇宫下面藏着妖魔鬼怪,她住进去也不怕。可谁知道别说住进去了,她等啊等的,一直没等到宫里搭理她!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了,自家儿子和前朝公主的婚事并没有取消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本她想着娶就娶了,娶回来也不敢嚣张。谁知道宫里这一不搭理,她的气又上来了。不敢冲着公爹去,当然只能怨怪那位永安公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边正难受呢,然后那位公主还打发人来,问这婚事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顿时就气了,说话很不客气。谁知道那位公主是势倒架子在,半点不怵她,打发人来问她,说:“我依旧是永安公主,却不知道你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准儿媳妇,隔空给了她这么一巴掌。

        嘲笑她不被公爹承认,所谓的新朝宗室,有你吗?

        闹心还没闹完了,然后族亲又来了。当年说起来,她跟族里的关系一直还不错,却没想到这些人还没进门,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下马威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外面叫骂的是族里的三祖母,族里就数她们家男丁多。这位在族里算是一等一的贤惠人,当年主动给男人纳了三个妾,光是庶子就生了六个,加上她的儿子,这些儿子又生孙子,到底有几个她都记不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听,这会子在外面叫骂呢,从她没出嫁的时候泼了县令家姑娘一杯茶水开始絮叨起,说她的品性不好。再说嫁进门来,把丈夫的丫头给发卖了,甚至说那丫头落了胎云云。这是没有的事,谁家新妇进门不是如此?后来又说她生孩子的时候,拒了给男人纳妾。当时是有这么一码事,那个要进自家门的是这个三祖母的娘家侄孙女,是被夫家休弃回来的。不要脸的要给自己塞,被堵回去了,如今却在这里叫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找她去!”孙秀云黑着脸,要往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是嗣子孙启腾和张氏唯一的女儿,家里也是千娇百宠的。上有兄下有弟,来京城的时候年岁还不大,倒是适应燕京适应的很好。再是如何,也知道这般被族中长辈堵门骂是特别丢脸的事,只怕现在燕京上下都在看自家的笑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事越是躲了,越是要坏事的。她要出去,张氏一把拉住了,“你一个大姑娘,出去跟人骂街,名声还要不要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孙秀云跺脚,“娘,我就是瞧不上你这小家子气!我现在还愁嫁人嘛!再不济我也郡主,以后说不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住口!”孙启腾从外面进来,直接打断了闺女的话,“胡说八道什么?”他皱眉看张氏,“我早就告诉你,别跟孩子胡说八道!你又说!她知道什么?”说着,就警告闺女,“咱们现在住的吃的用的,都不是咱该得的。人家给多少,咱们接多少。这往后必有好日子过!少给我得陇望蜀,就跟你娘一样。急着伸手要,人家倒是给你了,你拿到手里慌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是说永安公主这一桩婚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氏就抹眼泪,“你只是说我,这种时候了,你不说处理外面的事,你回来对着我们发什么脾气!”

        孙启腾安稳的坐下,“骂!骂了许是还好了呢。骂了,咱们臭了,可日子安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爹!”孙秀云都快气哭了,就没见过这么怂的父母。一个只知道认命,一个只知道哭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儿子孙重海从外面进来,“给我哥送信了,一会子就回来。叫人从后门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正说着呢,外面管家急匆匆的过来,“世子爷,寿安郡主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谁?

        哦哦哦!桐儿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前国公府的下人都被宫里要走了,剩下的都是他们从来家带来的。管家一脸的惶恐,好似不知道该怎么接待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孙启腾蹭的一下起来,“走走走!我去接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孙秀云忙道:“我去就好了。爹是长辈,不用如此郑重!”更不用把姿态放的那么低,叫人看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孙启腾白了对方一眼,又说张氏,“还躺着干什么?不说去迎迎?”

        张氏早已经六神无主,男人说什么是什么,跟着急匆匆的就往出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的马车还在巷子口呢,只先叫人过去递了帖子。这会子瞧热闹的不少,而且,巷子里都是族里人的马车,满满当当的,也进不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边迎出去,林雨桐也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身布衣,暖和是暖和的,里面是大毛的,但外面这一层,真一点也不打眼。嬷嬷在前面开路,叫人让一让,林雨桐跟在后面,将场中的情形看了个分明。

        毅国公府这地方,周围都是勋贵人家。百姓没有在这一片聚集的,看着穿的不打眼的,那都是大户人家派出来打听消息的人。而其他的,一看就穿的跟燕京当地有些差别的,便是从老家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面有躲在一边不想掺和的,有幸灾乐祸在外围看热闹的,也有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但却无力阻止的,还有那起哄架秧子不怕事大的。但总的来说,穿金戴银,奴仆成群,跟粗鄙的行止颇为不符。想来,这些人一路上没少收孝敬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会子站在门口跳着脚叫骂的,是个六七十岁的干瘪老太太,衣着首饰穿戴在身上跟偷来的似得,说实话,真挺丢人的。不光是丢孙启腾的人,也丢宫里老头儿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玩意这是!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围在最中心的都是自己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嬷嬷皱眉,“都让让!”几个小媳妇围在前面,回头就呵斥,“让什么让?知道这是哪,这些人是谁吗就让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放肆!”这嬷嬷当年跟着老王妃什么阵仗没见过,这一怒叫那叫骂的老太太都安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拍了拍嬷嬷,从身后闪出来。门子们还算机灵,见了人就赶紧跪:“见过寿安郡主!郡主万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起来。”林雨桐往大门口走,上了台阶了又站定回头去看,“谁敢在潜邸喧哗?”她说那门子,“也就是舅舅舅母好性子,别管是谁,龙兴潜邸,这般肆意,目无君上,交给燕京府尹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门子一喜,忙不迭的道:“小的这就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慢着些……慢着些……”孙启腾人不到,声先到了,“桐儿莫气,这不是外人,原是老家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来的也不行。”林雨桐一脸的恼怒,“便是宗亲,也分的亲疏远近。舅舅是谁?焉是他们能比的?这里是毅国公府,别瞧着是国公府,可这是潜邸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敢在这里撒野,谁给的胆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紧跟在后面的张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,对的!对的!那些人知道的屁!这是潜邸,意义当然不一样了,她伸手拉了林雨桐,“桐儿,你是知道你舅舅的,向来软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说的!孙启腾现在的意义可不一样,你竟然在大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软弱?

        有没有搞错!

        林同意赶紧打住这个话头,“舅舅是宽厚!”她反手拉了张氏的手,“舅母近来可好些了?最近给我娘瞧病的太医,有一位医术不错,是外祖父从西北带回来的。怕是舅舅太忙,也没注意,我娘说叫人给您送个信,我一想也有些日子没来瞧瞧了,顺便过来转转。不想遇上这么一出!”说着话,就扶着张氏往里面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有没有去找府尹,有没有再把那些人怎么着,她才懒的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今儿来了,也表态了,这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氏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妇人,可能最近受的冲击有点大,说话有些颠三倒四,一会子是说对长子婚事的不满,一会子又说因为没有册封被人嘲笑,这些话跟谁说都不适合跟林雨桐说的。但她好似脑子跟嘴不搭嘎了,不知道说什么情况下,就什么都往外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倒是孙秀云轻咳了几次,都是在提醒。但是张氏好像因为心绪起伏太大,压根就没注意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朝孙秀云笑笑,“没事,舅母是跟我亲近才会如此的。再说了,舅母不是病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病了,自然就说话颠三倒四,便是说的不合适了,也不打紧。

        孙秀云松了一口气,赶紧插话,“可不是!我娘这一病,就昏昏沉沉的,昨儿下午睡下去,天擦黑才醒。醒来就忘记了时辰,以为是第二天早上,竟是叫我爹赶紧起来去早朝,不知道怎么得了,竟是成了这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最近事多,我娘也说,这一两年遇的事都比半辈子遇到的事多。这不,也是心思重了些,这不病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孙秀云赶紧道:“我早说该去瞧瞧的,但我娘这病……我又怕过了病气。叫嬷嬷去给姑姑送了几回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上次送的云片糕就极好,我吃的也觉得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叫人给表姐写这点心方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头我想吃了,叫人过来说一声,表妹叫人给我送也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两句说的,这就亲近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氏表情都舒缓了,再一边喜滋滋的听着,突然接了一句,“桐儿,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。要是当时应下你跟你表哥的婚事,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瞬间冷场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是事话,真要是孙重山娶了原主,这就是没有悬念的问题。但现在说这个话,特别不合适。

        孙秀云又气又急,脸都红了,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就笑,“我和表哥都不乐意呢!”她挨着张氏坐着,拉着对方的手摇了摇,“您不知道您这外甥女婿有多好,说句不怕您恼的话,我觉得他比我表哥长的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氏先是愕然,然后便笑,“那回头外甥女婿来了,我得再瞧瞧。我咋就觉得没有比你表哥更俊的哥儿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表哥也不乐意呢,当时他找永安公主的时候,我还在的。人家俩人可好了,都不避人的……”林雨桐就道,“再说了,这做兄妹,我表哥就不疼我了?不疼我我可不依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疼你疼你,都疼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门外的孙重山舒了一口气,林雨桐这一来,可算是把这个尴尬给打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这种情况,两家怎么相处才是好的?

        自然是像这样,亲亲热热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扬起笑脸掀开门帘进去,“在外面就听见表妹跟娘又编排我呢。”他说着,就躬身给林雨桐作揖,“表妹,不管哥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,还请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!原谅一二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语双关,玩笑的语气,却把不好说出口也不能往明白的说的话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雨桐端坐着受礼,“不怪!不怪!不过听闻表哥得了一匹野马,还没驯服呢,我挣眼馋着呢,赔罪光说说不行,我得见东西!”

        孙重山故作一脸肉疼,“回头就亲自给表妹送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算是大城市和解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边林雨桐没从国公府出来,宫里就得了信儿了,谁说了什么,宫里知道的一清二楚。精壮的老头大冬天穿着汗衫手里拎着狼牙锤舞的一身是汗,这会子胡乱擦了一下脸,嘿嘿怪笑,不知道心里又在算计什么……